第(2/3)页 翌日,天蒙蒙亮康熙就起了床,踱出舱外眺望,却见不远处黑压压一片屋舍,隐隐传来河水奔腾呼啸之声。回顾刘铁成道: “前头到了落马湖镇?” 在此发迹的刘铁成回说: “是,前头就是落马湖。万岁爷听到河啸了吧,这时夏汛正旺,雷霆滚滚,声达五里之外。要不是靳辅公生前开了中河,咱又得在此耽搁了。” “停船!朕要沿堤走走。你传旨张廷玉,还有你,都换了便服跟着。”康熙说罢,兀自进舱去了。 一会儿,踏着板桥走上岸来的三人:年近六十的康熙一身青单袍缠腰带,张廷玉着宝蓝长袍,刘铁成是长随打扮。素来对微服颇有微辞的张廷玉,摇头笑道:“说是赶考举人,年龄偏大,还往南走;说是做生意的,又没点市刽气。哪来这一对主仆?” “怪话!”康熙也笑了,“你老实跟着走行了。” 一边说一边走,不觉来到小镇。四面八方的农夫、渔民、挑夫、贩卒,肩挑手提着鹅、鸭、肉、蛋、鱼、菜等农产品,结伴而来,一路叽叽喳喳,欢声笑语。久处宫帏的康熙,被皇子们争权夺位弄得头晕脑胀,一踏上乡村湿漉漉的土地,接触憨厚朴实的乡民,耳目为之一新。镇头有一小坡,一老汉正推米上坡,康熙手搭在小车上,边帮着使劲,边同老汉聊天: “老哥,粜米去呀?” “啊?啊……” 刘铁成一看皇上帮着推车,立即上去轻轻松松拉着车往上走。康熙甩手跟着,继续问: “这米多少钱一斗?” 老汉轻松了,手张着耳回答: “陈米三钱,新米五钱一斗。老板,你想买米?”他回头看了看康熙。 康熙没吱声,却瞅着张廷玉。张廷玉心里一沉,河督上报户部,米价都在八钱一两之间,这多出一多半的银子不都被他们私吞了?这里河督是胤禵门下,这十四爷也贪起来了,自己怎敢招惹?康熙只是装模作样抓把米在手里看成色,却一声不吭。 “你这米往哪送?”张廷玉紧走一步跟上推车老汉,决心问个水落石出。 “张阁老府上。” “你是他家佃户?”张廷玉不露声色地问。 “是,也不是。” “乍说?” “我有地。” “有地还当什么佃户?” “你是外地人吧。” “不错。” “按万岁爷的规矩,举人阁老、秀才尚书,都可免租税是不是?”老汉撑着车边走边说,“咱兄弟三,就一根独苗。一旦全都归天,三户租税不都压到独苗身上?你合计合计,是当佃户好,还是当自家农好?” 跟在后面的康熙听呆了。张廷玉目送老汉推车上了坡,回到康熙身旁说道: “皇上——” 康熙打手势止住张廷玉,不耐烦地“嘘”了声: “叫老爷,别忘了咱们身份了?” “是,老爷,”张廷玉明白康熙在生气,也不光河督“吃黑”,就是“免租税”的弊端,竟使多少官宦缙绅以此盘剥有地的农民,沉为佃户,他趁机进谏道,“看来地租、粮价有不少漏洞,户部得拿出一个办法,免税的圈子要严格控制,缩小,不使下头有空子可钻。粮价也得进一步核实,不使贪赃枉法者从中渔利……” “这些事,”康熙边走边说道,“你着户部抓紧办,拿出办法递折子御批。你先代朕——不,代‘老爷’拟一份诏书,严饬各地疆吏‘老爷’爱民、养民之意,不得再加庶民租赋,能免的免,能蠲的蠲,务使民富国强。等下回到船上你就拟诏,在巡幸途中发出去。” “是,老爷。”张廷玉要的就是这句话。 为了减轻百姓负担,安定民心,张廷玉拟就的诏书不到几天发布天下。诏曰: 朕临御天下垂五十年,诚念民为邦本,政在养民。迭次蠲租数万 万,以节俭之所余,为涣解之弘泽。惟体察民生,未尽康阜,良由生齿 日繁,地不加益。宜沛鸿施,藉培民力。自康熙五十年始,普免天下钱 粮,三年而偏。直隶、奉天、浙江、福建、广东、广西、四川、云南、 贵州九省地丁钱粮,察明全免。历年逋赋,一体豁除。共五十一年、五 十二年应豁省份,届时候旨。地方大吏以及守令当体朕保义之怀,实心 爱养,庶几升平乐利有可徵矣。文到,共刊刻颁布,咸使闻之。 再说康熙一行离了推车老人,走进人头攒动的小镇街巷,康熙还为听闻所恼,心情自然不如刚下船时愉悦。张廷玉在前面开路,刘铁成在后拱卫。车碰人撞的,张廷玉提醒康熙道: “老爷,人多,留神点。” 康熙眼睛逡巡着街头景致,跟第一次南巡来这里并无多大变化。心里感叹,不能光听下面歌功颂德的屁奏章表报,二十五年了,臣工下官们说得花团锦簇,实地一看却还是昔日黄花。斯时,猛听镇北三声炮响,还隐隐传来丝竹之声。人流忽地向北涌去,有人大叫:“皇上的御船傍岸了,快去看啦!”一伙人冲撞过来,把康熙挤到了路边,他扶住刘铁成道: “去那边茶肆坐坐,别被人冲散了,衡臣呢?” 张廷玉挤了过来,一把拉住康熙拖进茶馆。因人们都争相去看皇帝,茶馆里剩下没几人了。 “三位客倌!里头坐——”堂倌吆喝着走了过来。张廷玉扫了一眼,近处一张桌上一中年汉子,露胸敞怀,把条粗牛腿跨在凳上,喝茶,漫不经心地嚼着芝麻饼,靠里临河窗下,还有三四个老头在摆龙门阵,正说得唾沫四贱好不热闹。张廷玉选了临窗的一张空桌,仿佛真是个师爷什么的对康熙道: 第(2/3)页